传媒网 土炕情怀(随笔)

土炕情怀(随笔)

土炕情怀(随笔)

杨 璐(枣强县)

端坐于时光的门槛,看一片落叶点缀了秋色,一畦清露渲染了秋凉。一季落花,终是飘进了秋的门扉,秋雨,兀忽间刷刷洒落,而后愈下愈大,砸在地上,于是地上就像射下无数箭头。一些雨中匆忙骑行的人,狼狈不堪……几场秋雨过后,顿觉空气中再无燥热,一早一晚凉意袭来,不仅打几个寒噤,想起来一句话:“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

冷而向暖,人之本能吧,我是极怕冷的,每到秋后,出门总是比别人更早的穿上厚衣服,棉衣服,裹得自己像“装在套子里的人”。晚上躺在软垫子大床上,盖上大被子,才觉得温暖。不错,冬天楼房供暖是挺好的,但那种暖依然不能满足内心深处的渴望。我总是怀念睡大土炕的感觉!

小时候一家六口住在几间土坯房里,北房五间有三间住人,最西头一间放置老草,竹筐,纺线车,织布机……除了中间一间堂屋之外,其他几间都有大炕,第一代大炕是父亲用泥和麦秸制成的土坯砌的。父亲选粘性好的土,在里面均匀地撒上碾压好的小麦秸秆,然后浇上水搅拌成麦秸泥,倒进事先钉好的木头模子里,一遍遍地用脚踩踏或者用铁锹拍打,或者用木头墩子锤砸,弄瓷实,最后用铁抹子抹平表面砌好、晾干,土坯就做好了。再用稀一些的麦秸泥,粘和土坯砌成大炕。等麦秸泥都干透了,还要烧火把炕内的潮气散尽,光溜溜的炕上扣上碗碟之类烧火看不到水珠了,说明炕干透了。于是母亲在上面铺上厚厚的谷草做的席子,再铺上一层大褥子,炕单子,于是我们姐弟几个就兴奋撒欢儿地在上面打滚儿,翻跟头,甚至于蹦跳。这时候母亲就赶紧说:“停停停,再跳这炕可就塌了啊!”

在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的房子都不大,冬天取暖大都是土炉子,烧煤饼子,也叫煤坯。我家的土炉子是砌在堂屋的,为的是其他几个屋都能有炉火的温暖。印象中童年的冬天格外冷,穿着母亲做的棉布鞋,再垫上棉鞋垫都觉得脚冷,在屋外玩一会儿,冻得手脚冰冷,脸都没了知觉。赶紧跑回家,脱掉棉鞋,放在炉子旁边的凳子上烤着,人就爬上炕,把脚丫伸进炕头被摞子底下暖着。那里因为离火炉最近,一般母亲也把被子叠放整齐摞在那里,是最暖和的地方。

冬天吃饭的时候,母亲会把小饭桌放在土炕中央,全家人围桌而坐。如果姥姥或者爷爷奶奶在我家,就一定会让他们坐在最里边儿,母亲总是坐在炕沿桌子旁边,为的是方便给里面的老人和孩子们盛饭,一家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满满的温馨与享受。

饭后,屋外正北风凛冽,大雪纷飞,屋内,一家人坐在暖烘烘的热炕头上,母亲做着针线,我和姐姐与大弟脚对脚围坐,照看着小弟,口里念叨着“盘脚盘,盘脚盘,一盘盘了整三年……”父亲在炕下边的地上做着木匠活,跟母亲聊着他外出时的见闻……那个场面悠然自得,其乐融融。后来长大了。每听到人们说:“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就想起小时候冬天跟父母蜗居在温暖小屋里的画面……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都会争抢那个热炕头,母亲会说:“那里给小弟吧,他最小,你们让着他点儿。”我们就毫无二话。等略微长大,我跟姐姐一个屋,俩弟弟一个屋。冬天母亲每天提前用柴草把几个大炕都烧热乎,我们也就再无纷争,而早上母亲总能从炕洞里扒出昨晚埋在火灰里的红薯,热热的,剥掉烧得略黑的外皮,内瓤焦黄甜香,令人馋涎欲滴…… 

冬天家里来了客人,父母总会习惯性地说,上炕坐吧,炕上暖和,一边说一边拍拍炕沿,再三礼让,客人坐下。母亲会摸摸炕看热乎不热乎。有时候说:“这边坐,这边坐,这里热乎……”那种热情和真诚让人不自觉就多坐一会儿。如果来人坐的时间短,说几句话就走,他们一边往外送一边念叨:"这就走啊,你看,连炕都没坐热乎呢……"那种遗憾之情真是溢于言表啊。

记得一年冬天,大雪过后,我们姐弟跟村里一群伙伴堆雪人,打雪仗,投雪球玩,玩得口渴了,大家就都抓起雪,使劲摁成硬邦邦的雪球,咯吱咯吱吃起来,吃一个不解气,再吃一个……当天晚上半夜里我们姐弟四个都病了,一个个都发烧躺在炕上哼哼。母亲和父亲赶紧把我们四人都挪到父母的炕上。父亲把大炕烧的暖烘烘的,母亲就熬了红糖姜水,让我们每人喝了一大碗。躺好盖上大被子,捂着。后来迷迷糊糊都睡着了,出了一身大汗,第二天居然好了。那时候感冒从来不打针吃药,大土炕上一趟,厚被子一盖,大汗一出就好了。

其实夏天那土炕睡着也舒服。被子都被母亲拆洗干净,做好放进木箱子或炕橱里了,炕上铺上苇篾子凉席,光滑凉爽,我们就更加肆无忌惮地爬上跳下,根本不用担心被邻居警告“扰民”。累了,就躺在上面,听着窗外院里大树上知了的尖声鸣叫甜甜睡去……

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家里翻盖房子,大土炕也被扒了。那原本黄土做的土坯,一块块黝黑发亮,烟熏火燎的,散发着岁月的味道呢。 家里土坯房换成了砖房,小窗户换成了大玻璃窗,好多旧的用具也换掉了,我们姐弟各屋里,大炕换成了木床,只有母亲屋里还是砌了一个大炕,只不过材料是砖和水泥。炕面上,父亲用水泥抹的光滑平整。各屋严实了,不再像以前的土坯房那么漏风了,取暖条件也好了,冬天各屋都有铁炉子铁烟囱。夏天父母炕上铺上了竹凉席,我们床上也是竹凉席,不知为什么,躺在床上总觉得不如大炕那么踏实。总有一种没落地的飘浮感。

小时候那种感觉还不强烈,及至成年结婚后,却总是怀念小时候家乡的土炕。看了赵本山和宋丹丹演的小品说往炕上按弹簧,先生就取笑我说:“你正好相反啊,你是打算弹簧床上砌大炕!”那可不是嘛!说砌就砌。那年秋后,婆婆说想要个大炕呢,就让我把父母接来,父亲给婆婆在老家东偏房里屋砌了一个大炕,三米长,一米九宽,还在炕表面镶了一层瓷砖,瓷砖下面铺了一层水暖管道,大炕挨墙的墙面上通了一排带着牡丹花的暖气片,精致美观还实用!大家看着都交口称赞,感叹着父亲的手艺,回忆着睡土炕的岁月…… 

一晃又过了好多年,父母又另换地方盖了新房子,大小十几间,标准跟楼房一样,只是母亲和父亲依然挑选了四间屋砌了炕,其他屋安排的是床。我们一家回老家,总是在最大的那间屋里住,那个炕也是最大的,睡在上面,安逸踏实,睡得香甜。总觉得比在楼房里多了一分怡然,而住在楼房,睡在软床上总觉少了尘世烟火的气息。

在漫漫的岁月长河里,普普通通的土炕演绎着人间悲欢,不知有多少的生命在土炕降生,又有多少的生命从土炕消失,把多少人间的冷暖和悲喜消融化解!在科技日益发展的今天,土炕带给人们的那份特别的温暖安全与踏实在我们心中却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

逝去的岁月里,土炕是多少人的精神皈依。

岁月不停,时光不老,热炕头是我心中一方沃土,养育着人间亲情,那土炕的一枕一被,一丝一缕,还有土炕从烟囱里冒出的袅袅青烟,都将过去贫穷却温暖的岁月拉得悠长悠长……


记者:王宇

编辑:杨瑞仙

审核:张旭    赵勃阳

监制:戴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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